第140章

    何序跟在旁边,手里捏着昨天忘记放下的那片拼图,每走一步,脚环上的红宝石就会磕脚踝一下。
    不疼,但是存在感强烈,有时候让何序觉得不舒服。
    她尝试过扯、割、剪,最后发现,柔软亲肤的皮革里面包裹着的那条金属链,她就是用尽全力也无法挣开分毫。
    她听着庞靖的话,很多模糊不清的画面在脑子里慢慢浮现,她看到了无力和绝望,还看到了争吵和血腥,她走在阳光灿烂的街头,血液渐渐被冰冻。
    谈茵几人没发现何序的异常,兀自打闹闲聊。
    不久,四人拐一个弯,寰泰大楼被丢在身后。
    它其中的某一层,霍姿得到应允后,推门进来裴挽棠办公室:“裴总,下一批拼图的图案挑好了,请您过目。”
    以寰泰如今的地位,拼图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原本和它完全沾不上边。
    沾边也不轮不到裴挽棠亲自处理。
    但自从霍姿跟裴挽棠,每月25号,她都要谨慎挑选三幅立意鲜明、主旨明确的图案拿给裴挽棠确认,然后投厂生产出整个鹭洲绝无仅有的三幅拼图,送到距离寰泰半城之隔的书店——猫的星期八——供一人拼贴,消磨时间。
    那三幅微不足道的拼图和突兀存在的书店一样,投入远不及回报,却一直雷打不动地存在着。
    没人知道是谁投资了它,日复一日经营着它,包括27楼这些和裴挽棠仅一面玻璃墙之隔的助理们。
    霍姿将平板放到裴挽棠手边,等她确认图案。
    裴挽棠随意滑了两下,手指点在第二幅图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:“这里加一片玉兰芽鳞。”
    霍姿:“要着重显示吗?”
    裴挽棠抬起眼,面无表情。
    霍姿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,员工要有猜老板心思的本事,但不能能当着老板面儿把话全说出来。
    “我让设计师马上进行调整。”霍姿说。
    霍姿拿回平板往出走。
    走到门口,屏幕右下角提示有新邮件,霍姿在看到标题后顺手点进来,一目十行浏览,迟迟没了开门的动作。
    裴挽棠:“说。”
    霍姿把邮件拖回到最开始,转身说:“何小姐今天没去书店。”
    裴挽棠看过来,目光沉而黑,比起早上突然冷下去的脸色,还要让人脊背发寒。
    霍姿习以为常地走回来,把何序和照片里的其他人一起交给裴挽棠。
    “这几位是何小姐大学舍友,今天一起去医院探望了辅导员张滟,之后在ktv待了两个小时,现在准备吃饭。”霍姿说。
    邮件附带的第一张照片就拍在餐厅。
    和昨天在书店一样,长桌两侧,庞靖、程雪坐一边,何序、谈茵坐一边,几人不知道聊了什么,何序和谈茵目光相对,脸上各自有笑。
    霍姿看过何序不下千张照片,每次去裴挽棠家里送文件,还能和何序聊上几句,关系不算太远,但印象里,这是她第一次在何序脸上看到笑,很像裴挽棠刚刚提过的玉兰的芽鳞,阳光落上去,如春天在安静地发光。
    光折射进裴挽棠眼底,深不见底。
    霍姿权衡片刻,主动汇报:“坐在何小姐旁边的是李尽兰独女谈茵。”
    裴挽棠不语,右腕内侧的筋在极端寂静中一点点变得明显,腕上一颗痣,压着青色血管。
    半晌,裴挽棠注视着照片里的人说:“安诺医疗李尽兰?”
    霍姿:“是,去年年末李总找人牵线,有意参与新型dna纳米机器人的研究,但因为技术评估不过,没到您这儿就被评估团队淘汰了。”
    裴挽棠:“不自量力。”
    裴挽棠手下一掀,平板被推回到霍姿面前,与此同时,平板里传出邮件发送成功的声音——霍姿刚才收到的那封邮件被转发到了裴挽棠邮箱。
    裴挽棠说:“她们什么时候见面的,都做了什么,去了哪儿,还会去哪儿。给你两个小时。”
    霍姿:“明白。”
    霍姿拿起平板快速离开。
    办公室门闭合的刹那,裴挽棠在电脑上点开邮件,冰冻视线被照片里的“玉兰芽鳞”短暂融化,又被她旁边的寒风瞬间贯穿,定格在斑马线前,谈茵目光危险,把何序紧紧抱在怀里的画面上。
    “你怎么回事啊,这里是人行道,车怎么能往这里骑?”庞靖心有余悸地护着被电动车车轮扫到腿的何序。
    对方连忙道歉: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这单快超时了,有点赶。”
    庞靖:“再赶也不能朝人身上碾啊!”
    对方: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    周围有视线聚拢过来。
    何序生在普通人家,知道赚钱的辛苦,对同样是为生活奔波的人多少抱有一丝同理心,她和及时拉开自己,免了一场意外的谈茵说声“谢谢”,弯腰拍干净腿上的土。
    “算了靖靖,我没什么事。”何序说。
    庞靖不甘心地瞪对方一眼,这才侧身让路。
    四人在斑马线前又等了一轮红灯,结伴过来对面的商场一路吃一路逛,像是回到了轻松自在的学生时代。
    很久远。
    但因为纯粹,活动轨迹简单,查起来就格外简单。
    霍姿把一叠资料放在裴挽棠桌上,说:“裴总,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。”
    ————
    晚上九点,已经在院子里消了快两个小时食的何序,第不知道多少次把视线投向门口。
    她在等裴挽棠。
    通常裴挽棠只要不出差,一定会在六点半准时到家,然后七点开饭。今天很奇怪,裴挽棠人在鹭洲,没有应酬,但也没有回家。
    何序吃饭的时候随口问过胡代一句,胡代说她不清楚,何序就只能等着。
    有件事,她很着急问裴挽棠。
    九点十分,二十分,三十分……
    快十点的时候,车声伴随着灯光,终于出现在大门口。
    何序停下略显焦躁的脚步,等在台阶上。
    车子很快开进来,司机绕到后排打开门,却不见有人下来。
    何序探头看了眼,只能看到后排模糊的轮廓。
    庭院里寂静无风,空气泛凉。
    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之久,和西装裤不太相称的白色休闲鞋才从车里伸出来,踩在地上,裴挽棠脸色发白,鬓角微湿,顺着青石板道往家走。
    何序焦躁的心绪在看到裴挽棠脸那秒空了空,下意识看向她的腿。
    果然有点跛。
    很细微的幅度,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。
    何序朝前走了一步,又停下,前后都是本能的动作,她没注意到,只在裴挽棠像是没看见她一样,径直上了台阶,准备进家门的时候,快步上前说:“昨天的拼图去哪儿了?”
    那副拼图很难,但是拼好之后漫山遍野的五花海和扑面而来的自由感让她心跳加速,她想把被胳膊沾下来的最后一片放回去,想再看一眼。
    所以告别谈茵几人后,她绕路去了趟书店,书店的人却告诉她,拼图不见了。
    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懂,只能想到问裴挽棠。
    裴挽棠在廊柱旁站定,转过头,俯视着何序:“你问我?我是你什么人,要替你看着东西?”
    何序不是这个意思,她只是不知道问谁,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圈,也只能想到书店的老板裴挽棠。
    裴挽棠脸色比下车那会儿更白,鬓角冒出汗。
    何序看到汗珠子挂不住往下滚的时候下意识张口想说些什么,视线一对上裴挽棠,脑子立刻恢复清醒。
    “那家书店不是你的吗?”何序说。
    话落像锥凿在冰上,尖锐的冰碴四溅。
    裴挽棠整个人压过来,眼神嘲讽且冰冷:“我要一家赔钱的书店干什么?嫌拍戏不够累,嫌寰泰事儿不够多,还是嫌钱赚得太容易?还是你觉得,你配我为你买下一家书店?”
    那不可能。
    打死都没可能。
    何序几乎是毫不犹豫否定了裴挽棠所有的反问。
    可是两年零四个月,一共84副拼图,书店员工不止没收过她一分钱,还会按时按点按量给她送餐食水果,对她异常客气,她想不到什么合理的原因来解释这点。
    唯一觉得能说通的是:再想掐死的鸟,在彻底厌恶之前都还是要适当地喂食喂水,勉强吊着它的性命。
    她是那只裴挽棠想掐死的鸟,猫的星期八是裴挽棠喂给她的水和食物。
    这不能叫她配裴挽棠为她买下一家书店,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相处法则而已,她始终遵守,裴挽棠现在却不肯承认。
    无声的对视在廊下碰撞,暗涌深流,裴挽棠仿佛实质的目光划破空气,直逼何序。
    何序后退了一步,后知后觉意识到裴挽棠今天的状态不对,她好久没发过脾气。
    何序心跳加速,脑子有点空,下意识说:“拼图没收钱。”
    裴挽棠:“所以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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